第1141期:《湖北大学报》

温月敬山城


   期次:第1141期   作者:□ 宁 淼   查看:46   



  我在武汉的月夜里,思念山城的太阳。
  山城的朝阳总是来得欲语还休,来得惊心动魄。初升起时,太阳要在山头上驻足,停留一会儿,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,将出未出,将醒未醒。睡眼朦胧却仍要陪着爷爷赶早市的我,最期待的就是看着对面山头上慢慢探出脸来的太阳。那时的太阳火红,却因为隔着晨雾而显得冰凉。就像我最爱吃的喜之郎果冻里的樱桃,饱满甜蜜。那时候的记忆里,最多的就是一重又一重的山,隔开了我对外面世界的幻想,没有如课本里讲的那个孩子一样,拼命地企图翻过那些山,看看山的那边是不是海。我从来没有想过,不知道山外的世界,不知道海,不知道爸爸妈妈到底去怎样陌生而遥远的城市打工,不知道我的微弱的等候会持续到几时。
  最欢喜的时刻是在小学时睡醒的午后,爷爷总会给我灌上一水壶的米汤,再给我加些糖,甜甜的,稠稠的,在正午炽热的阳光照不进的凉爽巷子里,给我挂在背上,让我乖乖地去学校,认真听课,不要胡乱打闹。我一路走去学校,看着两侧青山,绿意掩映,在太阳即将亲吻我们的肌肤时,提前拦下了它的火热。弯弯绕绕的山,曲曲折折的路,抬头看不到尽头的梯坎,都是我最熟悉并且刻在灵魂里的梦境。
  “甩手甩手走人去(fu,去声),没得嘎嘎吃萝卜”(重庆话:走人去指走亲戚,嘎嘎指肉)这样的童谣声,在婆婆拉着我的手,接我放学后渐渐走进夕阳的背影中慢慢消散在风里。我的童年就这样慢慢远去,而我终于也盼回了我的父母。在爸爸还能背上我的年纪里,能紧紧地靠在爸爸还宽广伟岸的肩膀上,身旁跟着妈妈,我们三人一起回家。
  最期盼的是除夕的夜晚,那个时候家里的年夜饭可以是一顿超级丰富的火锅,自己用烧得红红的、香气四溢、辣味飘香的底汤来烫自己喜欢的菜。一定是最辣最劲道的红辣椒,配上麻翻天的花椒子,重盐重油的火锅料,让每个人吃得红光满面,大汗淋漓。“白萝卜,咪咪甜,看到看到要过年!”在快要过年的时候,就可以听着小孩子们大声地念着童谣,盼着新年到。过年了,就意味着有压岁钱,可以放平时玩不了的烟花鞭炮。可后来,我已经不爱看烟花,开始爱看昏沉深厚的黑夜里倾泄出的点点月光。
  高中住校后,更是尤爱月光,离心安处远了,才会那么迫切地、饥渴地看着月亮,仿佛这亘古不变的思念信物,能将人带回家。可我到底还是在山城里,在那座哺育我滋养我的雾都山城里,即便隔着山外山,可我还是踏在我的故土上,我的灵魂镌刻处,我还能走在十八梯上,吃着热辣的小面,还能看着洪崖洞的灯火,细数山城的似仙似幻,还能走在观音桥的街上,至少耳边皆是乡音。可当我真正离开了那片土地,才能明了何种是刻骨相思,何种是忧愁难纾。
  如今,这里的月光也那么明,那么亮啊,可独独不是我爱的那一场。
  我的好友啊,我想带你到山城隐居。
  温一壶月光,敬我的好友,敬我的山城。
  (作者系2016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