譬如:午休。他们这一代人,少不得经历一翻高考,三年的日子匆匆,水一样滑过,在记忆里摔打。留下的深刻,是每天早晨天不亮的跑操,斑驳的黑板上惨淡的白光,以及,每个或多或少困顿的课间和那短小、充实、难以形容的午休。那时候的午休着实短小,和以往以及现在相比。
到了快高考的时候,四五月的热浪卷过来了,裹挟着蝉鸣。教室内开了空调,空调机隔着紧闭的窗户在教室外面轰隆隆地响,送出一阵阵让人寒凉的冷气,整个教室都充斥在一片让人畏缩的冷意里。教室外的墙壁被烤得焦热,摸上去热烘烘的,教室内的桌椅又冷得让人心惊,鸡皮疙瘩一层层地泛起来了,“救急”的外套也争先恐后地在教室内传递。等好不容易适应了教室内的温度,一个小时的午休也生生过去了10分钟。
二十分钟隐匿在一片寂静的午休里,午休结束铃声又促又急,尖利的尾音拖出长长一段,尤其恼人,教室窸窸窣窣略微有了声响,却依然叫不醒二十分钟的酣眠。空调关了,热风灌进教室,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着,室内仍是一片寂静,只有轻微的呼吸声,颇为安逸。直到短促的上课铃声响起,老师堪堪站在门口,帽子下的脑袋一个两个地都抬起来了,冷气吹过的头略微带着类似宿醉后的疼,手臂被压得酸痛了,一边的腿脚也针扎似的发麻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这才恍然想起要上厕所、喝水了。老师无奈地看着没睡醒的学生们,好脾气地放行。
教室又渐渐吵闹起来了,有了读书声说话声讲课声,午休结束了。
这样重复了三年的刻在记忆里的午休,才是他记忆里真正称为“午休”的午休。就像汪曾祺对待高邮的鸭蛋,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他乡的咸鸭蛋,我实在瞧不上。”的确是曾经沧海难为水,没有这一环一环记忆深刻的过程,哪里算得上真正的午休呢?哪里能拥有这么深沉的睡意呢?
从前乃至当下,中午困顿的时候是不必发愁的,打一个哈欠,早有柔软舒适的床铺等待着,恭候大驾。躺在舒适的枕席间,眼睛适应不了白日的光线,闭了眼,翻来覆去地转几圈,这才慢慢地睡着了,一觉醒来,头昏昏沉沉得疼,已是几个小时过去了。这样的午休,睡一觉让人觉得索然无味,空空地几个小时过去了,反倒落得头疼。
因此他想,这样的午休,怎么能叫午休嘛,顶多落得个“白日睡觉”的称号。唯有他记忆里的午休,不长也不算短,弯曲了手脚也酸胀了身体,可那时候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动,水笔在稿纸上画出的一张张函数图像,午间悄声的讨论,寂静教室里吹过的暖暖的热风,以及那短促的上课铃声,都是遥远青春记忆里,为数不多的宝贵回忆。
那才是真正的午休。
(作者系2019级英语教育专业学生)